三人回了书院。

江似锦特地瞧了眼通往金石阁的长阶，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汉白玉台阶上，让人将五百长阶瞧得一清二楚。

长阶上没有赵钊。

意料之中的事情，赵钊表面看起来刻苦，但实际能偷奸耍滑，便会选择更轻松的一条路。她并未告诉赵钊一阶一拜一叩需要由许明阳亲自提出，并看着，既无人看着，“聪明”的赵钊又怎么真的去做？

他只要营造出爬过的迹象，拿到藏书阁中的《研孔孟平生》即可，并不用操之过急。

但也有些意料之外。

她之前看赵钊不服气的模样，以为赵钊真的会凭着那口所谓的文人节气及男子气概，拖着瘦虚的身体去爬长阶，最终半途而废，恶毒一些想，甚至会从台阶上摔下来，摔成残废或者提前去见阎王。

他们到了至仁馆时，里面是黑漆漆的一片。

尹行止为了方便给江似锦看病，便将至仁馆从金石阁搬了下来，但又未完全搬。

萧子期和江似锦伤口处黑了，脸色也已经微微泛白。

江似锦朝医馆内叫了一声，无人回应。

步鱼走过去，重重地敲了几下门，馆内仍然无人回应。

鼻子从剧痛变成了麻木，江似锦能感受到毒素正沿着血液向全身蔓延，她不甘地闭上了眼。

这上天是想要她死吗？

她何时做了伤天害理之事，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，惩治了一些罪有应得的人罢了。

她不想死！

上一世不想死，这一世更不想死！

花嬷嬷死了，作妖的许氏不敢兴风作浪。上一世心狠的谢长璟也遭了报应，染了花柳病，成了月阳城著名的“破鞋”。她也苦尽甘来，与成家亲近，也攀上了谢家，而且刚成为了大儒许明阳的唯一女弟子。

这一世的光明人生才刚开始。

她不会死！

江似锦咬紧牙，猛地睁开眼睛，看向萧子期腰间的佩刀，“萧子期，把刀给我。”

只要把鼻子割了，她便不会死！

只要把萧子期中毒的手砍了，萧子期也不会死。

萧子期猜到了江似锦的意图，吓得一僵，“小姐？”

“丢了一个鼻子和一只手而已！”江似锦说：“只要活着，身体残缺又如何？总比死了好，我不想再见一次阎王！”

萧子期和步鱼同时一愣，再见一次阎王是什么意思？

他们正愣神，江似锦已经到了萧子期的跟前，利落地拔出了刀，刀光在月色下闪着寒意，刀上的血添了几分诡异恐怖。

“小姐，不可！”

步鱼去拦，江似锦冷脸看着她，格外认真，是步鱼从未见过的冷酷的，不容一点质疑的江似锦。

“步鱼，我说过，我不想死！”

步鱼愣在原地，愣愣地看着江似锦随手扯了衣裳的布料，将刀上的蛇血擦得干干净净。

萧子期嘴唇颤抖，“小姐，我来帮你吧。”

自己割自己的鼻子，很难下得去手。

江似锦犹豫了一会，将刀递给萧子期，随后仰起脖子，闭上了眼睛。

也好，萧子期是个武人，手起刀落，必然快一些，也少一些痛苦。

萧子期拿着刀，看着江似锦的鼻子，手颤抖地厉害。

可小姐说得对！要想活，必然得有失。

他深吸一口气，握紧了刀柄，举起刀，找好角度，对准江似锦的鼻子，确保能够一刀将发黑的鼻子给割掉，减少痛苦。

他睁大了眼睛，沉声说：“小姐，对不住了！”

刀落了下去。

步鱼吓得闭上了眼。

江似锦身体抖如筛糠，却仍抓紧布料，强迫自己稳稳站在原地。

然而，预料中的痛感并没有来，只听乓的一声，紧接是刀落在地上，重重的哐镗声。

她睁开眼，就见萧子期也尚未回过神，一脸蒙。

“幸亏来得早！”

是尹行止的声音。

江似锦回头去望，就见尹行止双手撑着膝盖，佝偻着腰，正大口大口地喘气。在他旁边，李休明仍平静地站在原地，黑暗中，无法透过白色的面具看清他的神色。

江似锦松了一口气，连忙跑到尹行止身边，指着自己发黑的鼻子，“尹大夫，我中了蛇毒。还有......”

她又指向萧子期的右手，“萧子期也中了蛇毒。”

尹行止喘气说：“我知道。”

江似锦歪了歪头，一阵莫名奇妙，“嗯？”

尹行止拉了一下旁边李休明的衣袖，“李休明，你说。”

李休明沉声说了来龙去脉，“我今晚出书院时，发现有两人鬼鬼祟祟地拎着一个麻袋，在你的马车周围转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