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似锦心不在焉,无心对弈,接连输了几局。
傍晚,回了江府,刚到兰泽院,就看见江挽月在门口站着,低着眸子,闷闷不乐,显然是在等她。
江似锦走了上去,犹豫了一会,还是开了口,“姐姐,最近还好吗?”
江挽月终于抬起头,说:“子梦,有人给我送了一封信。”
江似锦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。
江挽月将信递了过来,江似锦接过,将信展开,在昏暗的烛光下,纸上赫然写了七个大字。
江似锦陷害赵钊。
江似锦微抿唇,没否认,“能告诉我是谁吗?”
江挽月摇头,“他说的是真的吗?”
江似锦没看江挽月,低下了头,“如果姐姐你信,那便是真的,如果姐姐你不信,那便是假的。”
“你是我的妹妹,我本应该信你。可......”江挽月话音一转,“如今,在证据面前,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你了。”
说着,江挽月递了过来一本蓝色封皮的书。
江似锦接过,打开了书。
第一页,盛兴十九年秋,吾过院试,成秀才,清州赵氏第一,光耀祖。
这是赵钊的日记。
江似锦继续往下翻,走马观花扫了一遍。
里面详细记录了赵钊科举历程的每一个重要事件,也将与江晚月,还有她相遇的事记了进去,谈话虽记得不详细,但关键的话都记录在书。
很明显,在赵钊眼里,她和江挽月只是他科举路上的一块垫脚石,助他能爬得更高。
最后一页,停留在了盛兴二十年槐序甘一,吾窃农人二羊,子时杀之,取血,洒长阶。石砸膝,痛不欲生,但若入明阳门下,不足惜之。
江挽月说:“是你告诉赵钊要入山长门下,需一阶一拜一叩登五百台阶,并找到山长所著的《研孔孟平生》,是吗?我听书院中杂役讨论,赵钊是因为潜入山长书房偷窃此书,被抓了现行,才被赶出书院。”
江似锦沉默了一会。
江挽月说得有一部分是事实,可也不全是。
许久,她呼出一口浊气,方才抬起头,看着江挽月,说:“我是与赵钊说了此事。可......他却不仅仅是因为偷窃书才被逐出书院,山长也说过了,赵钊欺师,窃物,辱师是他被逐出书院的理由。我欺骗了他,可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是他贪欲作祟。”
这次换做江挽月不说话了。她低下头,若有所思。
江似锦继续陈述:“我之所以算计赵钊,是因为我梦见了一件事。姐姐你为了赵钊反抗礼教,随他私奔,去了清州,结果危难之时,将你出卖给了山匪,姐姐惨死匪窝,而他逃去明齐,冒充山长弟子,巴结上了明齐一个大儒,活得好好的,甚至造谣姐姐你的名声。”
听着江似锦的话,江挽月先是震惊,随后皱眉,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之前赵钊问过她,若是江家和成家不同意他两人的事情的话,该如何解决。她当时虽没有给赵钊明确答复,但心里却埋下了和赵钊私奔的想法,随着时间的流逝,慢慢发芽,成长。
直到那天晚上,去找山长的路上,碰到了江似锦和赵钊在一起,亲近暧昧,被泼了一盆冰水,她才清醒过来,私奔的想法也终于死得一干二净。
不过,江似锦又怎么会梦到她的想法,还有那后面简直骇人听闻的故事。
她深吸一口气,平复了一会心情,方才半信半疑问江似锦:“这真的是你的梦?”
江似锦笑着反问:“姐姐难道不信?”
“不过......”江似锦笑得温柔,语气坚定,“不管姐姐你信不信,我都不会让你和赵钊在一起。即便代价是赵钊见阎王,我下十八层地狱,我也不会让他伤到姐姐你一分一毫。”
江挽月惊住,愣在原地。
江似锦又继续说:“我不爱赵钊,那晚都是故意装与姐姐你和赵钊看的,让姐姐你看清他的真面目,也让他下定决心去上金石阁。我所说全部属实,姐姐若是觉得我心机恶毒,也可以告诉爹爹和母亲,也可以选择远离我。”
江挽月手指微蜷,眸子早已睁大,不可置信地看着江似锦。
这样的江似锦很陌生,陌生到让她怀疑原本的江似锦是不是已经死去,现在这副躯体里住着的是另一个人。
她缓缓抬起手,摸向江似锦那张美艳的脸,微微颤抖,“你真的是......江似锦吗?”
曾经的江似锦,美艳跋扈,愚蠢好胜,不爱诗书,偏爱跟着许姨娘学习一些狐媚子手段。每次她回到江府,江似锦都要明里暗里地于她比一比,争一争,只是教养不允许她和江似锦计较而已。
如今的江似锦睿智从容,并不在意容貌,也不爱狐媚子手段,与生母许姨娘闹掰,分道扬镳,还挺身而出救下萧美华,又拜入山长门下,勤学苦读。
就见江似锦眸子颤了颤,闭上了双眼。
“我是江似锦,不过是在梦里已经死过一次的江似锦。”
像是被时间长河携卷,见过平静安详,经过惊涛骇浪,源自过去,通往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