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撒了粥先做了反应，脑袋的运转速度却迟迟跟不上。

出了什么事儿？仙君有事吗？

徐行藏去哪儿了？

地上的血的谁的？

当时，他是不是还在睡觉，贼人来的时候，有没有吃亏？

顾之川的手握上了脖颈上挂着的金叶，叶片已经失去了金光，像久经风蚀，灰扑扑的白骨。

不会的。

徐行藏那么厉害，不至于会被人悄无声息地掳走。

可能是贼人难缠，他追那家伙去了。

可能前脚他们刚走，自己后脚就刚好来了。一会儿，只要一会儿，可能之川都还没有把撒了的粥收拾好，仙君就会回来了。

但顾之川没有清理鞋面，他只暗暗催动了向宴隋求救的符箓。

他不会断案，没有追踪谁的能力，保留现场，等专业的人来吧。

站于此处，他还能望向窗口，一览窗外的景象。同清晨东方欲晓，天下将白不同，目光所及，河面似乎起了水雾，将整个世界蒙上了层阴翳。

房间中那一层薄薄的结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了去。

什么样的紧急情况，徐行藏才会连通知之川一声都做不到呢？

难道有人趁他睡觉，悄悄把他转移走的？不对，这样室内不会被闹成这样。

他将目光投向床褥，榻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。

顾之川极度冷静地走到了床边，想看清楚那些血点子。血点零零散散，还有些没入了被中，他小心地将被子理开。

一滩鲜红的血迹冲入眼帘。

血液直供大脑，脖子上的经脉瞬间绷直。

并不十分残忍，只是一滩血而已，他更惨烈的场面也见识过很多，比如前两天晚上的人头落地。也不能以量取胜，哪怕是在手掌上随便割道口子，也会比这流的血多。

将被面全摊开，凭借多年行医，很快就能断出，不过是这儿有人躺着吐了口血而已。

如果吐血之人是位身体没有大毛病的合道真君，那么他这个化神境的小罗罗该马上撤离，一点犹豫都不能有。

如果吐血的人是徐行藏，那么心中还有美好梦幻泡影的顾之川，应该痛哭流涕，失魂落魄。

顾之川既没有跑，也没有哭，倒不是他已经完全排除危险，确认房间里既没有暗阵，也没有贼人后手；更不是他心神强大，百折不催。

而是他手上沾上了粉末。

细细的一层白粉，他梳理被褥时沾上的。

室内有浅香，还是暗暗的三股。手上的香粉，血腥味中暗隐的细香，还有徐行藏身上遗留的葡萄清香。

他面色沉静地分辨前两股香味，是从何物中提炼而出。香粉就是楼下小二给两人看过的招梦，血中的香味也好猜，频频入他梦的不就是此般香味，想来这两日一直萦绕在心的根本不是什么葡萄清香，而是徐行藏血液中掺杂的香味。

紧接着他便能猜到，为什么第一日见到徐行藏时他分明是不熏香的。第二日，那人的衣带肌肤都透出了清淡的葡萄香。

但当徐行藏在身边时，他不仅脑子动不了，连带着辩味识物的本能都被遏制。

仙君啊，您还有多少事儿，瞒着之川呢。

空中有波动，一条细如发丝的黑线骤然袭来，在顾之川缩手捏逃命符之前，便径直划碎他自设的护身结界，与宴隋留的剑纹相撞。

这条线刚被纠缠，它便裂出更细的四股，向四方突围。

剑气出则万钧，没有回寰。而黑线百转千回，有隙即钻。

但那线条才探出个头，就被金风裹挟，斩断碾碎，吞噬无影。

一秒。

最多只有一秒的时间。

战斗结束了。

同顾之川设想的，至少有个两三秒给他催动逃命符的情景，大相径庭。而这还是各方都没有到场的战斗。

剑纹用完了，逃命符好像也不保险，危宿仙君和剑圣他还弄丢了一个，另一个也还没来。自由是什么滋味，顾之川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体会了。

金风汇成一片安安静静的叶片状骨头，挂回顾之川的脖颈。

宴隋裂空而来，然后一言不发地拖着他要离开此地。

“剑圣？不。不行，仙君不见了，你看看有没有线索。”他怎么这么慌，现场还一点都没看呢。

剑圣没有回答他，但是顾之川大概明白他着急的原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