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扯了。

这算乱花钱吗？

由于幽明永隔的原因，那半截子传音也没传出去，顾之川撩开衣袍，蹲在了土路牙子旁。旁边乖乖站了个舔了口糖，用油纸包起来，实在忍不住又打开舔了一口的脏泥小团子。

他怎么到现在这个处境的？

他不应该和吃了早饭的徐行藏打闹玩乐的吗？

他就知道魔教头子没有一个好东西。修魔的都他妈的尽是疯子。徐行藏没错，那个该死魔尊怎么不去死呢。

但凡，没有魔尊这个人，就不会有林蚕，进而没有徐曾在这儿发疯，没有幽明永隔，徐行藏也不会到现在还杳无音讯。

不得不说，顾之川现在极度不爽，相当不痛快。顺风顺水的日子他过惯了，他就是去捅了和官府紧密勾结的匪窝，把山匪头子砍了，都敢大摇大摆地去西南王的府邸前晃悠，药王谷赔钱，剑脊山出人。

大大方方地告诉西南王，那山匪走路的时候，先迈了左腿，他顾之川就是看他不顺眼，所以上山砍了人。官府要处理吗？

官府处理，大大地表彰了，这位为民除匪的优秀小仙君。

该死的魔族中人，把之川的仙君，还回来。

否则之川就要去抢了。

顾之川咬了两块柿霜糖，捞了一把心口挂着的金叶，默默去旁边买了几个热包子，分着给了那小姑娘和送到自己口里。果然，人还是得吃早饭，不然冷不丁就想毁灭世界。

但这早饭便宜是真便宜，难吃也是真难吃。

为节省时间，顾之川没再找地方挑稍微能入口的东西了，但那小姑娘捧着肉包子，就想往怀里揣，看到顾之川扫过来的眼神，才嗷呜一口生塞进了嘴里。

行吧行吧。

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，反正饿不死得了。

雪中仙是负责治病救人，但是不负责治疗心病和脑筋。

况且他现在也没空去送温暖。

之川自己的仙君还在外面丢着呢。仔细一想，但凡他再徐行藏，也一定是像这个小姑娘咬肉包一样，死死揣怀里，然后趁着没人的时机，一口生吞掉那颗大葡萄。

然后才考虑会不会噎着，该如何消化的事情。

顾之川最后蹲下去问这个小姑娘，“刚才你吃的糖，就是外面的，你想和我去别的地方看看吗？”

小姑娘又哭了，“我不喜欢奶奶，我要娘。”

顾之川，“......”

他一点都不介意把这孩子再还回去，但是她那奶奶走的多快啊，连个家庭住址都没留，现在去哪儿找那两人的影儿？

“你知道你家怎么走吗？”雪中仙最后的良善，挤出了已剩不多的耐心。没事儿，到哪儿都是找人劝其改变思想，那一路上走着问也是问。不如就顺便把这孩子送回家了。

说不定她家里真的还有人，觉得她无可替代，愿意给予她全天下最浓厚的爱意呢。

那这样，之川舍掉了一个麻烦事儿，小姑娘与家人团员。多美的事儿。

说不定还能恰好把幽明永隔给破了。

如此，顾之川一定要逢人就夸耀雪中仙是有多么厉害。

小姑娘第一次进城，路记得模模糊糊。

顾之川听着她的话，带着她穿过三个巷子后，确信她记得是真模糊。

迷失在街巷中的两个人，面面相觑，小姑娘又哭了，“我娘生病了，她走不了路，呜呜呜，她会来找我的。”

很好，隐身的爹，生病的娘，偏心的奶奶，惯坏的弟弟，破碎的她。这把游戏实在该重开了，老天爷让她不记路说不定是好事，至少之川能让她随便而自由的想哭就哭不是吗？

大好人顾之川，心如死灰面无表情地牵着个小姑娘，往城东走了。

去找店小二嘴里的大善人老张头，看看这么个好人，能不能好人做到底，能逆着林蚕的控制，愿意放人出城。

尽管这座城里目前风气十分不好，他好说照顾几家人的生意了，但是只要是问个出城的路怎么走，都说现在县大爷封城关门，不准人出去了。甚至连多抬手指个路，动动嘴皮说城门大致在哪个方向都不愿意。但，万一有与众不同的清流呢。

顾之川没有细数他赌了多少个万一了。

但夕阳西斜，承诺与徐曾的时间将至，他没有多少个万一可以赌了。

临近街角，顾之川甚至都不想迈出那一步了。张家人善，又能有多善呢？正如他把希望寄托到一个被惯坏了的小孩儿，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妪，一个为生计奔波的劳苦青年，一个疲惫而又麻木的年轻新妇等等人身上一样，今日之前，或许仙术从未垂怜过他们，但雪中仙却要他们做破局之人。

是强人所难。

也有些像搞笑般的愚蠢。

如果之川不再迈这一步了，不管结果如何，都可以心存念想，告诉自己，我不是思考错了方向，我不是寄托错了希望。

更重要的是，之川只会责怪自己当时未尽全力，而不是，想，为什么城里人就没有一个能稍微摆脱控制呢，为什么在有之川的药物与仙术的缓解和辅助之下，你们仍对抗不了那一点林蚕的香气儿。

林蚕有那么厉害吗？那林蚕是雪中仙的魔障。还是城中人，本就麻木不仁，不值得拯救？那会动摇雪中仙下一次，孤注一掷救人的决心。

所以，要不是别去了。

都怪之川好了，怪之川心生胆怯，放弃了触手可及的希望。

金叶的骨质极强，握在手心，不会过凉也不会过热，是不是徐行藏处于此地，他会有更好的办法？

危宿仙君究竟有多厉害。徐行藏，你能单杀魔尊吗？你能借助一片金叶，就隔空破了幽明永隔吗？

雪中仙的脚迈出了南境，脱离了药王谷和剑脊山的辖区，他再一个人跑了这么一天，举目四望，身侧没有药圣，没有剑圣，甚至连危宿仙君都没有。似乎天地寰宇之间只有一个顾之川，似乎可以干任何事儿，有无边的自由，可是截至目前，他没有真正干成一件他发乎内心想干成的事儿。

哪怕是用药救人这种，往常易如反掌之事，都无比艰难。

这是自由的感觉吗？

可为什么雪中仙只感受到了痛苦和不自由。

许是顾之川在原地愣神不动的时间太长了，那位小姑娘拉了拉他的衣袖，懵懂地示意着他，为什么不走了呢。

放下手中的金叶，顾之川没有试图去跟他师兄发消息，也没有动喊剑圣的念头。

之川答应过徐行藏的。之川以后还得帮仙君干掉魔尊。

而这，不过是魔尊放下的一个残次品林蚕而已。

我以后会少喊点救命的。

一个街角，顾之川牵着那个小姑娘迈了过去，同时他知道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，哪怕依旧是一无所获，他也不会迁怒怪罪任何人的。包括，此时无能为力的顾之川，救不了大家的雪中仙。